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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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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逢

鳶尾花開了,前來佩提維城的求婚者已接近三十人,他們都以貴客的身份住在王宮裏,並且收到了國王珀雷斯的邀請,參加一場會飲。

這場會飲,既是國王禮待客人之舉,也是給求婚者制造一個在比武前互相了解的機會。

阿莫很重視這場會飲,他想藉此了解競爭對手的情況。

他全力投入到競爭狀態中,當然也希望作為幫手的亞利克斯能對此上心一些。

可亞利克斯自馬廄裏回來,就變得郁郁寡歡,在收到會飲邀請後,更是呆呆滯滯,不言不語,好像撞了邪似的。

阿莫以為這是他厭惡會飲而產生的不良情緒,但亞利克斯很清楚自己這回害怕的不是會飲,而是可能在會飲上見到的人,以及,在這個王宮裏可能見到的人。

他之前怎麽就沒想到呢?

他還沒有準備好要怎麽見他們,他還不知道要以什麽樣的方式見他們。

見到他們後,他又該如何應對?

這跟他之前的打算完全不一樣,他現在心裏亂極了,根本就平靜不下來。

伴隨著夜幕的降臨,他的焦慮越來越嚴重,走向會飲廳時,他的心緊張得像張滿的弓。

但他無法逃避,當他們跟著侍從進入會飲廳後,他幾乎是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面孔。

他沒有猜錯,埃喀爾果然來了。

不過,與其說是他第一眼看到埃喀爾,倒不如是說埃喀爾的銳目以不可忽視的寒意擒住了他的目光。

與兩年前在戰場上不同,埃喀爾此時看他的神情已沒有了譏諷和冷笑,只剩下了痛恨。

亞利克斯的臉色有點發白。

他其實不是真的害怕埃喀爾。

那時在貝安,他就從來沒有害怕過他,更不用說現在。

他之所以害怕看到他,是因為一看到他,他就會想起塔蘭蒂爾。

塔蘭蒂爾可能就在這王宮裏,她會從她哥哥的口中得知他的情況,她可能也會像她的哥哥那樣痛恨他。

他有可能見到她,也有可能根本見不到她。

不管是哪一種情況,都足以讓他惶恐不安,提前嘗到了絕望的滋味。

他正是心神恍惚,胳膊突然被阿莫的手肘撞了一下。

“他們在問你的名字呢。”阿莫小聲說。

亞利克斯回了回神,便看到了國王珀雷斯,以及會飲廳裏的其他人。

那些客人每一個都穿著香衣錦袍,看起來高貴勇猛,意氣煥發。

想必他們就是那些遠道而來的求婚者,不是國王、王子,就是遠近聞名的英雄。

亞利克斯回了神,報上自己的名字:“亞利克斯,淮克斯與德裏娜之子。”

聽到他這樣報出名字,大家既驚訝又困惑。

在古尤加大陸上,人們報名字時,從來不帶母親的名字,關於這個問題,阿莫曾經告訴過亞利克斯,但他沒有糾正過來。

久而久之,阿莫也不糾正他了,只是饒有趣味地觀察別人聽到他這樣報名字時的反應。

今天收到的反應依然很有看頭。

那些人你看我我看你,仿佛想從別人的神情中確定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。

但埃喀爾似乎沒有在意這個問題,而是以審問的語氣說:“哪裏人?”

亞利克斯頓了頓:“塞肯。”

埃喀爾冷笑一聲,恨意更甚。

坐在主位的珀雷斯為他們斡旋:“各位尊貴的客人,你們之所以來到佩提維城,皆為了求得滿意的婚姻,以個人身份參與比武,也以個人身份在此處做客。

“城邦恩怨不會摻在這次比武中,也不會摻在這場會飲裏。希望大家不要因為之前的不快而影響今天的情誼,讓我們在這場會飲裏,盡情讚頌神祇的偉大,享受宴席上的歡樂,期待比武場上的勝利和榮譽。”

眾人聽了,紛紛讚同珀雷斯。

埃喀爾不再盯向亞利克斯,轉頭與他身旁的一位國王攀談起來。

亞利克斯的神經稍稍得到放松,便聽到阿莫小聲問他:“那是誰?為什麽他看你的眼神好像想殺了你?”

亞利克斯嘆了一口氣:“他是貝安的國王埃喀爾。”

阿莫一聽,目光迅速在他們兩人之間回來轉移。

“老實說,你是不是貝安的逃犯?”

亞利克斯笑了笑,沒有回答他。

這場會飲與他們之前參加過的大同小異,伴著音樂和歌舞,眾人開懷暢談,把酒言歡。

其間,埃喀爾捧出一個精致的銀盒,獻給了珀雷斯。

“這是貝安智者伊圖斯用引向石和神石制出的引航針,指向精準,永不損耗。”

在眾人的驚嘆和註目下,珀雷斯珍重地接過禮物。

“多謝貝安國王的饋贈,我當將其用於所需之處。”

他若有所思地擺弄著手中的寶物,嘴角眼梢浮起笑意。

亞利克斯遠遠地望著那個銀盒,心裏甚是感慨。

他也很想念伊圖斯,感激他的教誨和保護,不知今後還有沒有機會向他道謝。

這時阿莫向他遞來一杯酒,他本不願意喝,但阿莫說他不能完全不喝酒,這樣會顯得他很不給珀雷斯面子。

在阿莫的再三勸說下,亞利克斯勉強接過酒杯,輕呷了一口。

剛剛放下酒杯,對面就有人跟他搭起了話。

“聽說你在去往塞肯城的途中殺了二十個強盜,後來在塞肯城又綁住了兩頭聖獅的尾巴,擊敗了它們?”

說話的人身形魁梧,即便是斜躺著也像極了一座山。

亞利克斯沒有說話,只點了點頭。

對方狂傲地笑了笑:“我叫多格,厄爾格之子,殺過二十五個強盜,兩頭野豬和一頭黑熊,那頭強壯的黑熊是被我的拳頭擊中頭部打死的。”

亞利克斯不知道對方說這話,是希望自己接話還是純粹讓自己當聽眾,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,但阿莫的反應比他快多了。

“英雄,如果你向聖獅伸出拳頭,恐怕將手收回來時就只剩下手腕了。”阿莫剝著栗子殼說,“那些強盜也不是一次出現一個,亞利克斯曾經被十二個是一起圍攻過。再說,亞利克斯還不到二十歲呢,英雄你應該超過三十歲了吧?”

多格似乎沒有生氣,依然笑得自信。

“果然武藝了得,只是這弱不禁風的嬌俏樣子,真讓人誤以為是個小姑娘,誰能猜到這竟然是大名鼎鼎的亞利克斯?”他摸著濃密的大胡子說,“你應該趕緊向神王祈禱,讓你在比武前長出胡子,好讓你得到公主的青睞。聽說沒長出胡子的男人,他們的婚姻不會受到神的保護。”

這下子亞利克斯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。

阿莫嗤了一聲,對亞利克斯說:“別擔心,不管你長沒長胡子,希婭都會保護你的。”

亞利克斯擔心地看著阿莫,開始懷疑阿莫是不是喝多了,搞混了他來這裏的真正目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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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宮之內有一個非常大的競技場,足以容納賽馬和戰車比賽。

由於從來沒有玩過戰車,亞利克斯和阿莫在戰車比賽上,可謂輸得慘烈。

不過在射箭和投槍這兩個項目上,亞利克斯又贏了回來。

在他們競技比武的時候,國王珀雷斯坐在裁判位置上,觀看每一場比試。

而在另一側,是一處位於宮殿高處的長廊,公主黛彌絲和一些貴族少女正坐在上面觀看比試。

這有點像當初在貝安,女子站在高臺上觀看埃喀爾與提赫比武的情景。

不過那時候亞利克斯還混跡於女伴當中,與塔蘭蒂爾站在一起,而現在,他是參加比武的人。

所有求婚者在上場比試時,都會向著長廊上的公主點頭致意,可沒有一個人能看到公主的真容。

因為公主的座位前垂著一道特別的簾子,用來自遠東的鮫絲所制,簾內的人可以清楚看到簾外的事物,而簾外的人卻看不清簾內的景象。

對此,阿莫非常失望,他很想看黛彌絲一眼,可每次擡頭都只能看到那泛著流光的絲簾,一無所獲。

他本來想在比武場上表現出自己英勇剛毅的男子氣概,但他總是忍不住望向那道簾子,露出一副眼巴巴傻楞楞的呆模樣,與他為自己設計的理想形象相距甚遠。

亞利克斯也時不時望向長廊,不過不是為了看公主。

他盼的是烈火的主人。

然而,兩天過去了,幾場比試下來,他都沒有見到塔蘭蒂爾。

到了第三天,比武進入更加激烈的對抗,求婚者要分組進行拳擊,勝出者再互相挑戰,直至角逐出最後的勝利者。

跟其他躍躍欲試的求婚者不一樣,亞利克斯對這些比試本來就沒有多大興致,加之兩天以來都沒能見到想見的人,不禁情緒低落,無精打采。

明明之前還害怕看到塔蘭蒂爾,可現在他越是找不到她的身影,就越想看到她。

長廊上有這麽多女子,卻沒有一個是她,難道她真的沒有來佩提維?

還是說,她只是不願意見他?

他拖著步子,拿到了分組的結果,也沒有在意對手是誰,只聽到阿莫對他說了幾句鼓勵的話。

按照慣例,他向長廊上垂著簾子的公主點頭致意,然後又習慣性地掃一眼旁邊的女子。

就這一眼,他那顆無比消沈的心一下子重燃了起來。

就像走遍荒原,尋至荊棘盡頭,在一片枯木衰草中驟見一朵雪白的銀蓮,高貴冷艷懾人心魄。

眼前所見之人正是他日夜所思之人。

她依然穿著她喜愛的白衣裳,光彩照人依然叫他高不可攀。

然而,她看他的眼神冷得令他心碎。

如果她的眼神之所以這麽冷,是因為她恨他,這樣的懲罰,他願意接受。

可為什麽她看起來就像是很久很久都沒有笑過了,就像以後再也不會笑了?

她不應該是這樣的,她應該是個愛笑的女孩。

她不再快樂了,這都是他的錯。

他到底該怎麽做,才能讓她再次笑起來,重新變回那個快樂的塔蘭蒂爾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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